金陵天香居是远近闻名的酒楼,妙在上至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都能各得其所,人都道不愧是琅琊阁的产业,不问权势地位,不问身家财产,进门是客,一视同仁。
一如琅琊阁已经传承七代的情报生意,几乎称得上经久不衰。
今日琅琊阁少阁主蔺晨做东,酒楼里的人无不好奇是何人有这样大的面子,谈笑间,贵客已至眼前。
天香居的伙计何人没见过,毕恭毕敬地引着梅长苏往楼上去了,倒是不少食客见了梅长苏开始窃窃私语,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倒抽一口气,喊道——
[那就是江左梅郎!]
原本嘈杂的酒楼瞬间安静下来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梅长苏的身上,同行的黎刚和蒋初平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,一左一右走在梅长苏两边,直到三人进了楼上的客房,人群才有了声音。
[那就是江左盟少宗主梅长苏?]
[听说梅长苏不是梅宗主亲生?]
[多新鲜似的,这事满江湖谁不知道]
[你懂什么?那梅长苏来历不明,若非亲生,梅石楠如何就放心把江左盟交给他?]
……
三人鱼贯而入时,言豫津正抓着蔺晨问东问西。
[……梅伯伯救了长苏回来,他大病一场,痊愈后容颜大改,更神奇的是什么也不记得了……呦,来的挺快]
萧景睿见了梅长苏,忙作揖行礼——
[苏兄]
萧景睿见言豫津没反应,知道这是看人看呆了,笑着锤他——
[这就是苏兄,你小子没话了吧]
言豫津呆愣愣地打量梅长苏半天,才大梦初醒般行了礼,结结巴巴——
[苏兄也太——太——太太好看了,不愧是琅——琅琊——琅琊榜首]
此言一出,举座皆笑,连梅长苏也摇着头抿了抿嘴。
蔺晨懒洋洋指了指言豫津——
[幸亏你也是个坤阴,不然这话传到萧景桓耳朵里说不定派人打你一顿]
随便提人身性本有几分失礼,但屋里的人都知道蔺晨的性子,倒也没人说什么,言豫津把梅长苏拉到座位上,连同萧景睿一起同梅长苏聊得火热,倒是蒋初平皱了皱眉——
[先说正事,石楠和我本不赞成长苏入京来,只是萧选这次献殷勤有些过了,琅琊阁打探到什么没有?
[萧选的意思,应该就是想撮合长苏和萧景桓]
[哼,果真司马昭之心。得了江左盟助力,再造出一场空印案来,灭了穆王府,明天就能逼宫造反!]
[叔父慎言!]蔺晨猛地坐直身子,打断了义愤填膺的蒋初平,低声警告道——[这里是金陵,空印案岂敢说出口?]
[我是气不过!当年长安林氏——]
[长安林氏。]
一直寡言少语的梅长苏捕捉到这几个字,缓缓站了起来,长吐一口气,语声如冰——
[诸位终于有人肯提这几个字了]
本来正在玩闹的言豫津和萧景睿二人见梅长苏如此也不敢再动,一时气氛很是尴尬。
[我从失忆到今天,父亲从不敢提空印案,更不敢提长安林氏,你们......知道什么,今天务必都告诉我]
......
[情丝绕?]
静夫人点点头,眼中闪过一抹痛色。
当年莅阳郡主是如何下嫁给谢玉的,彼时林静还来不及探问,后值倾覆,真相扑朔迷离,再无从得知。
她一个深闺女子,亦不知表兄林燮同梅石楠的种种故事,她只知道,算算日子,有人要用情丝绕害人,而值得如此大费周章的人,无疑就是即将入京的梅长苏。
[儿子未曾见过梅长苏......只是朝堂江湖,谁不敬梅公高义?想必要么越氏,要么言氏才想得出这龌龊手段来!]
[景琰,你父亲的意思本就是要与梅氏定亲,我猜景桓那边没必要多此一举,多半是越氏的主意]
[母亲说的是......我万分留心就是了。毕竟梅宗主当年与舅舅......]
[唉。梅宗主当年那封焚情书,我一妇人也是看过的,只是兄长亦有他的难处]
[君子之间,哪怕断交也是干干净净,梅宗主不愿降心诡故,儿子倒是佩服]
林静默然。
那些太过遥远的记忆、她尚未出阁的日子。
......
长安林氏,开国功臣之后,大梁立国数年,高祖皇帝忌惮功臣,安了个名头贬了林燮祖父,敕令林家三代不得入仕,只是林燮父亲昔日曾是太祖皇帝同窗伴读,太祖即位,明面上不能子推父令,但也对林氏照拂有加,林氏一族也算兴盛。
林燮早年在江湖游历,与江左盟少宗主梅石楠和琅琊阁主蔺子卿结识,三人当年是过了命的交情,后来不知何故,梅石楠作“焚情书”,与林燮绝交。
萧选就是这时向林家提亲,求娶林燮的表妹林静的;同年,林燮迎娶萧选亲妹萧溱滢。林静嫁入萧府,诞下一子,取名景琰;隔年,溱滢诞下林殊。
林殊与萧景琰自小便在一处,萧选又同林燮亲厚,两家便商量着若是这两个孩子分化以后,一乾一坤便定下婚事,亲上加亲。
谁料旦夕惊变,空印案发,林氏遭牵连,九族尽诛,萧选却平步青云,节节高升,只是为了避嫌,日渐冷落林静,萧景琰为着父亲对林氏的态度多番顶撞,萧选愈发不喜,时常打发萧景琰离京办事。往日不得宠的越氏、言氏趁机打压林静,林静心灰意冷,便乘机自请住到别院,这一住就是七年。
......
林静闭了闭眼,再睁开已是神色如常——
[陈年旧事,说来徒增伤感,不提也罢。说说你这次离京都去了哪?]
[母亲,儿子去了长安......我想小殊了。]
[好孩子,只要你没忘记他,他就还活着......]
待续